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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通公司:父亲的三分地
作者:费国晨        发布时间:2025-07-02        点击率:17        分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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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端父亲的声音,被岁月搓揉得有些粗粝了。他絮絮叨叨又提起地里活计:“苞谷正拔节呢!”——我心头一震,乡音里的泥土气息,瞬间就推开了久闭的门,思绪中全是那熟悉的身影:父亲在田间,正弯着腰数点着稻穗,指甲缝里深深嵌着洗不净的泥土,仿佛与土地已经长在一起了。

夏收刚毕,父亲便又投入了他的土地之中。他日日蹲在田埂,双手摊开,细察着泥土的干湿,掌上厚茧重叠,纹路深深如沟壑,又似田垄般排列分明,指节粗大如花生根瘤,磨得发亮。汗珠沿着他脸上如大地般纵横的皱纹往下滑落,滴入土地,如同无声的灌溉。他一遍遍巡视着田垄,像守着自己孩子般,守护着这三分土地。

傍晚时分,父亲便常跎蹴在院门口那道低矮的门限上,慢悠悠地掏出旱烟锅来。烟锅在门槛上轻轻磕出清脆的声响,烟雾缭绕中,夕阳熔金流溢,笼罩住他整个人,他那仿佛永远佝偻的身影,此刻竟像山一样沉静安稳。

天黑之后,煤油灯便在炕桌那角落燃起。灯苗跳跃不定,映着父亲的脸庞明明暗暗。他侧着头,就着微弱的光,捯饬着那些锄镰犁耙,一遍遍耐心打磨着。灯光柔和地填满了他皱纹的每道缝隙,又描摹着他专注的眼神。偶尔他停下手,望着窗外墨黑如铁的天空,目光仿佛穿过沉沉夜色,落在了田垄深处。

我离家返城那日,父亲忽又追出门来。他摸索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递到我手中:“晒干的野杏子,你小时爱吃。”他摊开手掌,手上纹路里嵌满尘屑,杏干就躺在那粗糙而温暖的掌心之上。我接过来时,几粒杏子却失手掉落地上,父亲忙俯身一一拾起,又轻轻拂去沾染的浮土,重新装入袋中。他再抬起头时,微微笑着,叮嘱道:“莫忘本,地就是咱的命根子啊。”

我攥紧那袋野杏干,蓦然明白了,父亲毕生经营的那三分土地,哪里仅仅生长五谷?那是他为我们撑开的小小乾坤,是生长起我们全部世界的根基。父亲站在地头的身影,在我回望的眼中越长越高,高过秦岭的轮廓——他耕耘的方寸之地,竟于贫瘠中长出了最富足的月光,无论我走多远,都一直沐浴在那片光里。

岁月流转,父亲与土地早已血脉相连;那三分地里长出的月光,照亮了我一生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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