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越来越少回老家了。仔细想来，原因无外乎有二：一是忙没时间，二是物是人非。
    随着年纪的增长，我们要更多地承担起肩负的责任，再也不能像幼时那样随心而为了，太多的事务羁绊着我们，工作的忙碌、生活的压力、人际的交往占据了几乎所有的时间，再想回老家去感受乡音的亲切几成奢望。
    提及乡音，不禁让人想起唐代诗人贺知章的《回乡偶书》，诗中写到：“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恰巧今年清明前陪同父母回乡祭奠，回了趟老家。刚进入通向村里的小路，思绪就飘散开来。父亲问我：“还记得这个大坡吗，小时候你总在这里玩。”母亲接过话头：“是啊，那时候你在老家上学，我每次从咸阳回来看你，你都从这个坡上跑下来，抱着我的腿不让我走，总是弄得人眼泪婆娑的。”我笑了笑，那时候太小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我也不像杨大宝一样总揪着父母讲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丙寅，刚回来？这得是巧姣，这些年不见，巧姣家娃都两个了。”隔着车窗，村子里的人叫着父亲的小名和他打着招呼，父亲连忙停车，下车递烟过去。“巧姣，你还认识我不，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立军叔推让了一下：“我现在不抽烟了，戒了，医生说肺不好，不让抽了。”他接着看着我说：“巧姣，小时候你和武蛟在村头一块儿吃羊肉泡你还记得不？五岁的娃娃就要强的很了，不让武蛟吃别人的，自己拿钱买，不过偷偷拿大人的钱是不是被发现了啊！”立军叔见了我，就不停的拿我以往的糗事来揶揄我。“立军叔，那时候小，不懂事就别提了。过来的时候塬上我看有个大工程是干啥呢？”我连忙岔开话题。“那个啊，你还不知道吧，关中小镇，就是现在都流行的那个特色旅游，投资好几十个亿呢，搁以前想都不敢想，就你们小时候整天跑来跑去的土崖，现在都成了金窝窝了。再过两年，说不准你们去逛的时候还要买门票了。”
    说真的，小时候最喜欢跟几个小伙伴在土崖上玩，每天都是伴着月亮在大人的催促声中依依不舍的分别，现在那些小伙伴，都奋斗在各个城市里，武利当兵转业留在了新疆，胖胖在咸阳开了一家串串店，大翠、小翠嫁到了西安，想想都好几年没见了，连我们小时候玩的地方都开发成了景点，变化真的太大了。
    “先生爷，先生爷。”路边一位头发全白的老人，拄着拐杖步履蹒跚，我叫的时候好像没听见，依然那么向前走着。他是村子里的赤脚医生，今年75岁了，行医近40年，可以说是活人无数。我问父亲：“先生爷一辈子也没成个家？”父亲回答：“他年轻的时候成过家，后来家里条件不好，媳妇就走了，他也再没找。那些年，他可以说是把每个孩子都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对你们都可好了。”我不禁问道：“那他这老了可咋办啊？”父亲说道：“你还记得小时候村子里时常兄弟俩打架不，都是因为赡养老人。那时候穷的，自己都顾不上，所以很多人都做了糊涂事，现在和谐多了，大家生活好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句话被越来越多的人放在心上了。”父亲接着说：“政府把所有的60岁以上老人纳入了养老统筹，五保户、赤脚医生各类补贴加起来，你先生爷每年收入也在小一万元，搁在农村就够用了。现在的情况是村上安排他住养老院，他还离不开这些老邻居，人老了，就越发念旧了。”
    父亲的话，引起了我的沉思。我出生在八十年代，那时候改革开放已经开始，人们的生活已经逐步在改善，虽然不像近些年物质条件这么丰富，但也解决了温饱问题。如今这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让留守儿童、孤寡老人、教育医疗等一系列社会矛盾问题，无所遁形地显现在大家面前，不断引起了全社会的广泛关注和深思。在这种情况下，国家提出了新时期深化改革的新思路，农民问题、农村问题、农业问题不断被提及和解决，老家人们的幸福指数得到了全面提高。
    到家的时候，大门前的樱桃树正迎着残留的寒气，努力地绽放着花骨朵，一大群鸟儿在门前的水泥路上悠闲地散步，这已是多年不见的景象。很快，村子里的小孩们就跟我的孩子愉悦地玩耍在了一起，不住地邀请大宝去他们家做客，“炫耀”着他们家里有这个、有那个，二宝因为年纪小被他们“嫌弃”，蜷在我怀里新奇地张望着，咿咿呀呀不停。院子里来了好多父亲的同龄人，都是清明节从外地赶回来的，我给他们泡上茶，听他们讲述过往的故事，感叹岁月的无情，不禁愣了神。在他们的描述中，老家的变化都不能用天翻地覆来形容，我听的最多的都是大家在互相问：“改革开放之前，你能想到吗？”
    作为八零后的一代，我们想不到，也体会不来，他们那代人所经历的过往，但我们也同样真切感受到了改革开放带给我们日新月异的变化和美好，尽管压力大些、节奏快些，但这些不都是昂扬向上的好现象吗？四十年，是越来越好的希冀，是更加辉煌的历史。
    临走的时候，依依惜别，车子的后备箱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吃食，都是村里爷爷奶奶、叔叔婶婶满满的心意，他们伫立在水泥路上向我们不停地挥着手，越来越远，而那条路却显得更加笔直，越发地宽阔和雄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