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卯年间，七月乙已，一日抵暮，心意恍惚，乃与友迤逦出游，至昏黑，循城墙而东，见车马旁午，由行道直趋莲湖。莲湖者，古长安之文化圣地也，迁客骚人，多会于此。然适逢休养之期，余二人私讶游者之众，乃踱步于道。是日，气温微醺，不堪其热，乃购饮于肆。少顷，尘风四起，咫尺不辨人马，行半里许，失所谓莲湖者，阴风袭人，鬼魅交道。友愕然曰：“似迷途也，胡为有是？”念已不得归路，复前行。

及莲湖门，门者栋，宇宏丽，青绿交映，方凝视焉，忽见一黑猫跃出，睛青瞳黑，予与友大惧，即却走欲避，慌不择路。及门，门者语曰：“来者勿惧，此为园中一物，出没隐蔽也，然未有伤人之往。”予二人稍安，遂复入。

湖上风光正好，有游者泛舟其中。余与友憩于湖边亭中，讪谓适而猫兽之事，皆觉惊诧。正叹然间，一白发翁忽上前入亭，喟曰：“此谈间为莲湖黑猫也？”倏然神色峧异。余与友怪之，闻其详，白发翁曰：“传间，此物非猫者，乃为旧山林之一老狐也，方年，余于莲湖游之，俄而日昏，忽见有烛火甚明，寻其踪，见墙根有一狐兽，若与人作揖逊状，拱而前，闻其呀呀而号之拜湖，似庆吊之礼，余见之甚异，遂匿于石后，见此兽毛色黑亮，瞳黑而目烛之，恐惊之，复探之，见其左右复至小狐数只，环其左右，中有一狐捧盘帛，俄见旅进旅退，皆受帛，面露德色，似语之。然此时，有人声近至，群狐惊之，四散奔逃，有一狐惊，冲余而至，余大惊失色，乃狂奔之数里，未见其随。后与人语此事，皆喟为余梦之所见，不以为然。遂余多年常至此间，欲再遇其狐，终未见之。客二人之倏而所见，约为此间狐也”。

余与友闻之，皆异之，不信，却未言其实，便拜别白头翁，匆匆离去。返路，半晌不语，余叹曰：“噫嘻，可怪哉，可怪哉，余未尝闻此异事，狐乃深山穷谷，隐伏而日不出，矧莲湖酒肆旁侧耶，老翁之言，未可信也，此为怪力乱神之诞谈。”友曰：“世其是耶？彼深山恶谷，魑魅罔象之所游，虎豹狐狸之出入，乃其所也，禁门之侧，胡为而有之焉？且彼狐，狐也，分帛而为礼，岂不诞谈焉？未尝闻此异事，亦不信也。”未语片刻，却思此行之怪，前有路途之风变，后有白翁之诞谈。噫！是余游之非此时也，而又何怪耶，不若值此略载其事，记本末尤详，引为趣事，宜哉。遂属此文以记之。